蠱人軍團

月溪玉聽罷，也只有在心裏暗自搖頭的份，這份完美的覆仇計劃，本就是自己想出來的，而那些執行者又何罪之有，他嘆了口氣，喃喃道：

“即使他們是亡命之徒，但也罪不致死，如今變成這樣，再無後路可退啊。”

李星林一聽他這番話，反而皺起了眉頭，狐疑地望著月溪玉，“公子，當初這個計劃可是您想出來的，為何您口出此言？難道這一切不是您所為？都只是那侯玉卿一人的想法？”

他這麽一問，月溪玉反而更混亂了，事情到了這種地步，他若說不知情，為何他會在此時來到這裏？若說他知情，他也沒想過要布這樣的局。

月溪玉頓覺自己已經百口莫辯，侯玉卿打著他的旗號請了人出來。

如今又引他過來，實施他的計劃，自己這一來，便坐實了這個計劃。

如今他才是騎虎難下，再無退路的那個，只是這一切已經到了何種地步，又如何才能挽回？

“那李將軍可知當時宇家軍有多少人？”

李星林掰手一算，仰起臉望著月溪玉道，“少說也有一千二百多人，當時走的走，散的散，侯玉卿請回的，差不多有千人吧。”

若有千人的展家軍，一人帶百人的隊伍，豈不是有十萬之多，以現在京城的布防及防守來說，這十萬蠱人軍團，別說是攻進皇城，就是把整個京都掀個底朝天都綽綽有餘了。

“那李軍士，這些人平時訓練，都是聽你一人指揮嗎？”

“公子，他們都是聽玉塤聲指揮的，你剛剛不是吹了玉塤，召喚了他們嗎？”

李星林雖這麽久以來，第一次見展飛羽，但在他心裏，他一直覺得只有飛羽公子才會為展將軍覆仇。

自將軍死後，他唯一想要再見的也是展將軍的後人，可如今看公子的反應，倒令他很是疑惑，這並不是他想象中要為展將軍覆仇的樣子。

如今萬事俱備，只欠公子這把東風了，他來找到他們，卻又像毫不知情一般。

只是事已至此，他不相信公子還能沈得住氣，一支如此龐大的軍隊站在身後，他難道不想替展將軍覆仇？

月溪玉一時語塞，這些在李星林的眼中，本就是自己安排的，如今自己卻反而成了一無所知之人，這種尷尬的處境，想必李星林是不了解的。

月溪玉突然明白了當初侯玉卿來清風築送玉塤的用意，原來不過是最終要他帶著這一支蠱人軍團攻進皇城。

說起展將軍的玉塤八部曲，月溪玉最是清楚，剛才他就吹奏了其中的三首，《關外》《思鄉》和《破陣》。

難不成是《破陣》引出了他們？那時殺李啟時他聽到的玉塤聲，似乎就是這首，只是當時那聲音極低，他未仔細分辨。

月溪玉在墳前轉了幾圈，又重新坐回李星林的身邊，這詭異的墳前靜坐，配著密林外的一圈黑袍人，似是某種儀式般令人壓抑。

從冬至的出現，到他們去秦家和謝家，這一路他們都是被這些人安排著，直到月溪玉最後發現這只蠱人軍團，這一切計劃，簡直堪稱完美。

“展將軍的曲子，共有八部，具體的用法我不太了解，李軍士可否解說一二？”

李星林自見了月溪玉，聽他問了這麽多句，只有這一句問到了點子上。他一個魚躍，從地上跳起，從懷中掏出一只玉塤。

那玉塤與展將軍那只玉塤極像，當時軍中因展將軍吹玉塤又做了曲，關外打仗也無甚消遣。

所以宇家軍裏很多人都會吹玉塤，也都是聽展將軍吹得多了，都跟著學會了。

李星林站在林中，吹起了玉塤，第一首便是《破陣》，正是剛剛月溪玉吹起的這一首，那圍在林外的黑袍人聽到玉塤聲，便迅速改變了圍攏之勢，四人一排，列成一支長長的隊伍，齊步奔至李星林跟前。

這群人都穿著黑袍，戴著黑色的面罩，烏壓壓占滿了一片林了，猶如一支悄無聲息的幽靈軍團。

接著只聽玉塤聲一變，響起的是《擊鼓》，這首曲子除了帶有鏗鏘的鼓聲，更有金戈撞擊之聲，正是陣前打仗迎敵的陣勢。

那群黑袍人，迅速結手印在胸前，口中響起陣陣梵音，直聽得月溪玉渾身無力，手耳麻木，他如此深厚的內力，尚對這梵音不能免疫，若是普通人，恐怕直接就要倒下了吧。

片刻之後，金戈之聲漸息，李星林的演奏的曲子又變成了《尋真》。

這首是這八部曲中最輾轉，悠揚的一首，要求吹奏的技巧也很高，而李星林卻奏得很熟練，婉轉，可見平日裏練習得不少。

只見那黑袍人迅速散開隊形，各自站到不同的方位上，卻依然雙手結印，口中沒有停止誦經，這裏一團，那邊一簇，看似混亂，卻又井井有條，外人自是看不出那是什麽，若要被圍其中，便知曉這個的厲害。這正是宇家軍出名的土環陣法。

這土環陣無論是用樹還是石頭，還是人圍起來都有相同的功效，都可令被圍其中的人迷失方向，牢牢困住，任人宰割。

再加上這黑袍人的誦經聲，令人昏沈的威力又增加十幾倍，戰鬥中將對手困住，再加上黑袍人的攻擊，對手絕對再無還手之力。

接著一曲《探路》讓月溪玉為之膽寒，只見黑袍人聽到這曲子，便互相背對背，攻擊起林中的杉樹來，那一叢如同碗口粗的杉樹，紛紛在黑袍人的掌風中倒了下來，而隨著曲子的翻轉，他們互相錯身，依著隊形變換，改變攻擊方位，四面八方可謂是有攻有守，滴水不漏。

偌大的一片杉樹林，足有幾百棵杉樹，就在這群黑袍人的攻擊下，紛紛倒了下去，只餘下了李星林和月溪玉身旁的二棵。

月溪玉還未待一首《探路》奏完，便一擡手，止住了李星林的吹奏，“李軍士，我想我已了解了。”

李星林聽罷，拿著玉塤的手一變換姿勢，又吹起了那首月溪玉開始時吹奏的《關外》，那群黑袍人便停止了攻擊，紛紛撤出一丈開外，又恢覆了合圍之勢。

李星林收起玉塤，坐在了一棵倒下的杉樹上，對著月溪玉解釋道：“還有《黃沙》《埋伏》和《思鄉》分別對應著戰鬥，伏擊和撤退，想來公子都應了解了。”

月溪玉點了點頭，這黑袍人似是沒意識，卻又個個是利器，若那乞叉底鹐沙心咒能令普通人入魔發瘋。

但被神識蠱控制的簡單大腦，沒有覆雜的想法，只聽簡單的指令，便不會走火入魔，練起功來反而事半功倍，這也許正是那本心咒的微妙之處。

月溪玉朝著李星林一拱手，“李軍士，我還有一事不明，這訓練的方法是侯玉卿教給你的嗎？”

月溪玉這邊話音未落，圍攏在四周的黑袍人群裏一陣騷動，接著一個灰色的身影瞬息而至。

月溪玉起身，望著來人，只見他面龐清瘦，目光矍鑠，一身灰袍一塵不染，短發及耳，背後插了一對像鞭又不似鞭的日月雙鐧。

那人來至月溪玉面前，朝著李星林微微點了點頭，說道：“玉兒，這些事不必問他，還是為師來告訴你吧……”

來人目中微露喜悅之色，又瞬間盈滿淚光，他望著月溪玉柔聲道：“玉兒，許久不見，為師很是掛念。”

這人正是月溪玉那消失了近二年，遍尋不到的師傅——月無痕。

月溪玉看著月無痕，有瞬間的暈眩，他一切的擔心，憂慮，疑惑，這一刻突然踏實了下來，師傅終於肯出來見他了。

月無痕說著許久不見，可他何曾離開過月溪玉心裏片刻，此時月溪玉心裏壓了無數的心結，想要找師傅問個明白，想要聽他親口告訴他，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為何。

可是見到月無痕的這刻，月溪玉一下又問不出口了，此時月無痕出現在這裏，不正是印證了他的猜測，那所有隱藏於心，不能說出來的秘密，原來一直是關於展府的，只是這個展府的關鍵人物，飛羽公子，在師傅這一切的籌謀當中，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。

月溪玉沈默了片刻，終於整理好心裏的千頭萬緒，才緩緩開口道：“師傅，這二年你究竟去了哪裏？這些又究竟為何？”

月溪玉目光掃過李星林，和林外的黑袍人，他從玉壺中拿出了那只展將軍的玉塤，舉到月無痕面前，“師傅，您告訴我，您是要我拿著它，去替展將軍覆仇嗎？師傅，這十五年來，您看著我長大，教我武功，只是為了這一日為阿爹覆仇嗎？師傅！”

月無痕被月溪玉的質問哽住，眼中卻滿是堅毅的神色，他朝李星林擺擺手，示意李星林退下。

李星林向月溪一抱拳，神色凝重地轉身帶著那一隊蠱人軍隊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杉樹林。

月無痕就站在那一片倒伏的樹林之中，灰衫被山風輕輕揚起，黯然獨立，仿似眺望遠處，又好似遙望著過去，他緩緩的語聲響起，揭開一段月溪玉不了解的過往，而那個人與他有關。

“十幾年前，展宇展將軍，是何等風光無限的人物。我還記得初見他時，他一襲白衫，騎在白馬之上，站在山巔俯瞰眾生時的神態，桀驁，灑脫，卻又超然物外。

當時，我並不知他是將軍，只知他是江湖上人稱白衣無瑕的展宇。

他擅用長刀，所向披靡，對於一個喜好武功，只醉心於武術之一途的我來說，與他一戰是我一生最大的榮幸。

正因我們於武學一道見解彼為相似，更是相談甚歡，便互尊為知已，後來我才知他便是朝廷的護國大將軍，戍守邊關，立下戰功無數。”

月溪玉從未聽師傅提起過阿爹，誰料想第一次聽他說起，卻是在這樣一片倒塌的水杉林和一座連衣冠冢都不是的墳塋前。

“原來師傅與阿爹是舊識。”

——

作者有話說：

昨天參加了番茄小說的抖音培訓課，暫訂7月20日晚上五點抖音直播，剛開始還糾結講些什麽。

後來一想，玩游戲上YY的時候，自己經常自言自語幾個小時，也沒人跟我說話，只有拿出這種精神了。完成個任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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